新婚燕爾時的兩人世界,溫馨、甜蜜、浪漫,充滿迷夢般的色彩。心與心的相吻,孕育著希望和憧憬。隨著愛的結晶降臨人世,三口之家淡化了浪漫,但於溫馨中又平添一份親情,一份生機,一份歡欣。

隨著女兒的長大,從一個嫩芽芽長成蓓蕾,再進入“十六歲的花季”,終於有一天,她抖擻羽毛,撲楞著翅膀去外地重點高中求學,家裡便又成了兩人世界。白天尚無什麼,各自要上班打工討生活。入夜,沒有了女兒的笑語聲抑或是我們對女兒苦口婆心的教誨聲,也不需再督促女兒做功課,檢查作業或是支配女兒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,以培養她從小愛勞動的習慣;一盞青燈下,唯有我與妻默然相對,冷清寂寞之感便油然而生。儘管都明瞭戀巢的鳥兒長不大,放飛的鴿子才能奏出嘹亮的哨音,但一顆心仍時時牽動,化作濃濃的掛念之情。“可憐天下父母心”,於今更深一層感受——尤其是三年後,女兒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城市的重點大學……

但這就是人生,就是人生的必由階段。從兩人世界到三口之家,又回復到兩人世界,不是簡單的迴圈,不僅僅是量的增減,而是質的嬗變:在這個兩人世界裡已沒有浪漫,只有實際;沒有安逸,只有牽掛;少了任性,多了責任;少了爭吵和慪氣,多了理解和體諒。假如說,新婚時的兩人世界是一幅色澤豔麗的彩粉畫,那麼此刻的兩人世界則是一幅筆法凝重的水墨畫。

我很清楚從現在開始到人生的終點這個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旅程中,兩人世界的格局基本定型了。女兒的天地不可能在這鄉野僻鎮,而我們也大不可能離鄉別土到陌生的環境中養老終年。不遠的將來,她有自己的事業、愛情、責任、義務。那麼,我們應該感到欣慰:花圃裡,會有一朵豔麗的花朵;樹林裡,會有一棵茁壯的樹木。這,就是我們的理想和追求,也是我們生命的延續!

那天,我給妻假設了這樣一幅圖景:一對已不再年輕的男女,結伴而行於崎嶇的山路。日出月落,時序更迭,男的成了老頭,女的成了老太,但他倆仍相互攙扶著,在暮色蒼茫中,腳步踽踽,從容走向那夕陽落下的山岰……而妻子的回答令我好感動:到時候咱倆就背纖吧,你走不動,我拉你;我走不動,你拉我……

哦,已進入中年的兩人世界,有過春的溫柔,有過夏的熱烈;當秋風蕭索之際,讓我們抹去額上的塵土和霜水,四臂相挽托起一道美麗的風景,坦然迎接冬的洗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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